第三章 乱世
“兄长，亲启。”
森林中有道黑影在树枝与未来及落下的枯叶的荫蔽中不停奔走，树下一阵军靴踩碎枯叶的声音突兀的扰乱了静谧的森林，那是五六个诡阵军组成的小队。
“林中有贼人闯入，因情况紧急未留活口。”
黑影在粗壮的树枝停留下来，手悄悄摸上袍内的匕首，树下的士兵将站位分散开，似乎很是轻松。秋天的树林带着如刀般的秋风袭来，地上的树叶被挂起，发起杂乱的噪音。
“只是，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……”
树上的人将高系在脑后的长发咬在嘴里，弓起腰身。藏在黑暗中的母豹盯着她的猎物，一个毫无防备的士兵在树下站定，他似乎想稍息一下，杂乱的风声让这些士兵们心情烦躁。
“我从诡阵军身上劫来一封信件。”
攻击在风吹起的瞬间就结束了，利刃割开喉咙的声音被淹没在枯叶翻滚的细碎声中。女人的身影暴露在大树围成的空地上，没等士兵们反应，女人向左前方扔出匕首，惨叫声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，她将背后的长剑横于腰间，脚尖一转，膝部弓起，腰身迅速向后弯曲，使力跳去两个士兵之间。
“神遗府派军两千余人袭诡阵运粮车，一般运粮车配军也只一千余人。”
敌袭！是敌袭！
剩余反应迟钝的诡阵军才刚反应过来，只见女人半蹲于地，手抚上背后的长剑。士兵低头猛地对上充满杀意的墨瞳，还未来得及拔刀，头颅便被剑锋砍落，女人将剑在手中转为逆握，背后妄想偷袭的敌人腹部被彻底贯穿。
“神遗府却被四千人的正规军歼灭……”
女人又保持逆握剑柄的姿势向前跨了一步，拔出刺入敌军体内的剑，弓步的那条腿发力，一个大跳撞到最后一个士兵，双手握住剑柄，将剑身没入士兵的喉内。
“我怀疑，神遗府中有诡奸通风报信。”
“请兄长见信后与左兄立刻前去天枢赵家汇合。”
“十万火急。”
“子佩，留。”
何子佩咬住笔将头发放下来，她匆忙地唤来一只信鸟，将写好的信与两片较小的枯叶绑在信鸟的腿上，信鸟扑着翅膀，很是亲密的绕着子佩飞了两圈，便向南方飞去了。
信鸟是很聪明的，一般品种都为林鸟，那是天生就具有强大记忆力的生活在森林中的鸟，他们能够避开战区与要道，快速传递信件。这是漆风特有的通讯方式，捉来即将孵化的林鸟鸟蛋，待雏鸟破壳后便训练他们，以此来完成秘密传递信件，他们能做到诡阵军的马匹与经霜的盲鹰都无法做到的效果。
何子佩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诡阵军，拔出剑插入鞘中，便匆忙地向西方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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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左兄，冬天要到了。”漆风寨主抖抖长袍，抬手接住缓慢旋落的一片枯黄叶子，寨主用手指轻轻拨弄着脆弱的树叶，叶片已经完全僵硬了，像是刚死的蝴蝶，只是没有蝴蝶鲜亮的色彩，只是难看的枯黄。“天愈来愈冷，可中原的战火却烧的如此火热，唯恐森林沾不上溅出的火星。”
“辞寨主，乱世将至，到时候，战火是烧不尽的，若想片叶不沾身，那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。”寨主身边的黑发男人似乎是故意将枯叶狠狠踩在脚下，破碎的声音让他愉悦的勾起嘴角，“中原鼓声不绝，漆风若是仍旧保持旁观态度，我想，迟早会被拉下水吧。”
“左兄这是在劝我早些表明立场么。”一阵风迎面吹来，吹落了寨主的兜帽，露出了兜帽打出的阴影下年轻的面庞，二人一时有些沉默，“……我知道早有传闻传出经霜与诡阵军有所来往，就事论事，虽然辞某对经霜这件事不敢苟同，但你的顾虑也能理解。”
寨主与男人在一棵树旁站定。“我向来是为朋友出生入死，更何况是你。但是，你若是这样私自与我结盟，神遗府恐怕也不会放过你罢，左琦戈。”
被唤作左琦戈的男人闻言愣住片刻，随后低下头轻笑了两声，他怎么会没想到漆风寨主聪明的头脑，怎么会不识破他的小心思呢。左琦戈笑意还挂在嘴角，他抬手轻轻拍落掉在寨主肩膀上的两片叶子，说道:“辞秋，亏你真能猜出我来的目的，不错，我的确想与你结盟，但神遗府那边对付诡阵就已经很费心了，再说还疑似有内部矛盾，我想他们倒是无暇顾及我。”
“左兄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“我怀疑府中有诡奸。”
辞秋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左琦戈的话，后背不觉爬上一丝凉意，他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友人，后者以挑眉来回应他。
“左兄，你我虽为好友，但此话不能乱讲！你如何确定神遗府中就有……”
一句话还没有说完，林中深处传出一两声清脆的鸟鸣，只见一只灰黄的信鸟飞出，在二人头顶转了两圈后落在了辞秋肩膀上。
“是子佩的信鸟……两片叶子？加急信？”
左琦戈疑惑的看着他的友人慌乱地展开继而看完信件后，将那封信撕碎丢入风中，并且这位寨主向来处变不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。
“左兄，你的怀疑或许是正确的。”
“诡奸一事么？辞秋，子佩姑娘究竟在信中说了些什么？”左琦戈急忙问道。
“子佩她不仅提出了与你相同的怀疑，而且还招惹了一个大麻烦……”
“她难道，动了诡阵军？”
辞秋脸色很不好地摇摇头，左琦戈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漆风与诡阵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的状态，漆风除了东西两面的山脉，整个寨是被森林环绕的，诡阵出军驻扎在树林外却从不进攻，漆风也不去招惹诡阵军，二者保持着这种僵持状态。
但子佩却杀了诡阵的一队人，消息很快就会传回诡阵，僵持的态度也会马上被打破。
“虽然说现在还不确定诡阵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出兵，但那可是诡阵……”
估计他早就看漆风不爽很久了，毕竟是个大寨，抢了兵粮也不是一两次。
左琦戈指向西边:“树林外的驻军很少，构不成威胁，而要想从诡阵派兵来漆风，他们至少要路过两个交战区，或者越过经霜从西北打过来。诡阵军擅长平原交战，但林中你的优势更大。”
“……暂且不提这些，左兄，我们最少还能准备多长时间？”
“长则半年，短则只需三个月，总之，不会太久。”
辞秋沉默了。
“……何子佩，你个死丫头，净给我惹麻烦。”
辞秋用手指推了推挤在他脖子旁边取暖的信鸟，取出纸笔写了一封信，让信鸟送去寨中。
“子佩在信中着急让我们去天枢，那就证明她有自己的主意，既然这样，不如先去找她。”
“那漆风呢？”左琦戈眯起眼睛看着信鸟飞的越来越远，将目光转了回来。
“我们必须立刻前往天枢，马不停蹄的。我已经在信中告诉他们了，只要做好防备，其他的……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“……顾前不顾后啊，辞寨主。”左琦戈看着友人坚定的眼神，他虽然并不赞同辞秋的注意，但就像子佩对她的兄长曾评价过的，这位寨主就像一头驴，死倔的那种，你是没办法劝他改变主意的。“您既然这么坚持的话，那我也没办法了，天枢我不是很熟，就只能劳烦您带路了。”
“不是乱世将至，左兄。”秋风又起，连带着吹起了漆风寨主的长袍，一声轻叹般的低语混着马蹄踏入泥土的声音，伴随着风声消散于空气之中。
“乱世已至。”